美国“对等关税”政策冲击下，全球金融市场风声鹤唳。面对市场剧烈震荡，多国紧急行动：4月9日，欧盟成员国投票通过首轮对美关税反制措施；印度、新西兰央行宣布降息。与此同时，在当下的市场不确定性中，美元资产并未能承担起“避风港”的角色：美债在短时间内遭遇史诗级抛售。
多国推出反制措施，美元资产遭遇反噬——“对等关税”回旋镖来得有点快。
美债遭遇史诗级抛售
美元资产信任危机加深
◎黄冰玉 记者 陈佳怡
长期以来，美元被视为重要的避险资产。但在当下的市场不确定性中，美元资产并未能承担起“避风港”的角色。近日，美债在短时间内遭遇史诗级抛售。素有“全球资产定价之锚”之称的10年期美债收益率连续3个交易日走高，9日盘中最高涨至4.5%，30年期美债收益率日内升破5%。
业内人士认为，美国政府抡起的“关税大棒”，在无差别挥向全球的同时，也伤及自身，将美国经济带向衰退，并不断反噬美元资产吸引力。美元“避险光环”褪去之下，一场美元信任危机逐渐拉开帷幕。
当美元不再“避险”
在传统的金融市场认知中，美元往往扮演着重要的避险资产角色。尤其是在避险情绪升温时，投资者会涌入美元资产“避风港”。但在这场由美国掀起的关税风暴中，美元资产的避险光环消退。
一大表现为，全球股市震荡之际，美元却并未展现以往的强势。4月9日，美元指数跌破103关口，在102附近偏弱运行，截至记者发稿时报102.376，日内下跌0.58%。若拉长时间维度来看，在今年1月中旬触及110关口之后，美元指数便掉头向下，截至目前年内累计跌幅超过5%。
近日，美债在短时间内大概率遭遇史诗级抛售。素有“全球资产定价之锚”之称的10年期美债收益率连续3个交易日走高，9日盘中最高涨至4.5%。美债收益率曲线急速“陡峭化”，30年期美债收益率日内升破5%。
美债的不寻常暴跌引起市场注目。市场人士将目光转向一个主流猜测——美债基差交易平仓。类似的事件曾在2020年3月上演，当时受疫情影响全球投资者抛售美债，这导致美债现货表现不及期货，基差交易遭遇崩盘。除基差交易外，另一大猜测是，一些美国“海外债主”正在抛售美债。
美国经济阴云笼罩
美元避险光环衰退的背后，是“对等关税”的回旋镖，正反噬美国经济。
汇率走势的底层逻辑离不开对经济基本面的判断。当前，金融市场正在对美国经济衰退风险进行定价。市场预期美国关税政策将显著抬高美国经济衰退风险，迫使美联储大幅降息。
近日，多家投行上调了对美国经济衰退风险的预测概率。高盛团队在其最新研报中将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从35%大幅提升至45%，摩根大通将美国乃至全球经济陷入衰退的概率调高至60%。
经济衰退预期的攀升致使美元资产不再稳坐避险资产之位。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胡捷表示，在此前的世界经济格局动荡时期，市场往往会认为美国经济是一个“例外”，美元资产也自然而然地成为避风港。
“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关税可能对美国经济基本面带来负面影响。”在胡捷看来，当前全球市场正面临一场“范式切换”的大变局。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动作让市场对于美国经济前景产生质疑，市场也不再把美元资产作为一个避险选项，转而投向黄金等其他避险资产。
在此背景下，美元资产吸引力进一步下降。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管涛表示，2024年黄金和美元同时上涨，市场解读为部分国家基于外汇储备多元化需求增持黄金。但是，美国财政部发布的国际资本流动报告显示，2024年美国国际资本净流入超万亿美元，这意味着美国的盟国可能仍在增持美元资产。但在关税“大棒”挥舞下，美国的一些盟国对持有美元资产的兴趣可能也在下降。
美元信用裂痕加深
在美国经济衰退风险抬升的背景下，美元并未承担起“安全避风港”的角色。更深层次来看，这是一场对美元信用体系的叩问。
“此次冲击标志着上一个历史阶段的结束，严重挑战了国际经济领域长期以来美国‘一枝独秀’的宏观叙事方式。”正如摩根士丹利中国首席经济学家邢自强所言，过去20年美国依靠的跨国企业利润回流、资本顺差强化美元体系循环的模式，正面临重大转折。
在分析人士看来，美国政府挥舞的关税“大棒”，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美元的信用根基。管涛表示，现行的国际货币体系仍然是美元主导，这意味着美国必须保持贸易逆差，才能为全球提供美元的外汇储备。
“当前美国追求贸易平衡，这将导致以此渠道向全球提供美元流动性的能力减弱。”管涛说，叠加美国将美元霸权武器化，并悍然破坏美国在二战结束后牵头建立的全球经济治理秩序，使美元信用体系进一步出现裂痕。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杨子荣分析称，美国“对等关税”政策通过贸易保护主义手段试图缩小贸易逆差，违背了美元霸权赖以维持的逻辑。与此同时，贸易摩擦引发全球“去美元化”趋势，通过推动本币结算、区域货币合作或储备货币多元化减少对美元的依赖。美元信用被削弱也可能引发美元贬值、美国国债抛售等连锁反应，进一步动摇美元霸权的根基。
世界苦美元霸权久矣。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市场便开始反思对单一货币过度依赖的国际货币体系，主张国际货币体系多极化。近年来，美国宏观经济政策大起大落之下，“美元潮汐”更是收割全球。
在此背景下，国际货币体系重构正当时。管涛认为，随着国际货币体系逐渐向多极化演绎，对美元的依赖将逐步减少，非美货币将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杨子荣表示，随着“去美元化”进程加速，全球资本可能逐步转向锚定更加多元化的货币体系。例如，欧元、人民币、日元和黄金等资产可能在国际储备货币结构中占据更大比重，推动国际货币体系从“美元中心”向“多极化”转变。
欧盟出手反制
对一系列美国产品加征25%关税
◎新华社布鲁塞尔4月9日电
继加拿大等国之后，欧盟也加入到正式对美贸易反制行列。欧盟成员国9日投票通过首轮对美关税反制措施，将对一系列美国产品征收税率高达25%的关税。
欧盟委员会当天发表公报说，本轮反制旨在回应美方钢铝关税措施。
公报指出，近期美国政府加征关税措施缺乏正当依据，不仅损害欧美双方经济利益，也给全球经济稳定带来不利影响。欧盟始终主张通过对话协商解决分歧，推动实现公平、平衡和互利的解决方案。
根据公报，欧盟成员国投票通过后，相关反制措施将在欧盟委员会完成内部程序，关税将于4月15日开始征收。据此前多家媒体报道，此次对美征收关税商品范围广泛，包括钻石、鸡蛋、牙线、香肠和禽肉等。
关税风暴再袭亚太市场
机构：自身稳定“内核”值得关注
◎记者 严晓菲
北京时间4月9日，受美国“对等关税”政策落地生效的消息影响，亚太股市、汇市遭遇重创。日经225指数跌近4%，澳大利亚、韩国等国股市单日跌幅也接近2%。汇市方面，韩元、新西兰元、印尼盾等盘中均出现急跌，印尼盾对美元汇率更是创历史新低。在业内人士看来，对亚太新兴市场而言，除关税带来的外部风险外，还应关注自身市场资金流出和汇率贬值的潜在风险。
4月9日，亚太股市再现跌势。截至收盘，日经225指数跌3.93%，澳大利亚标普200指数跌1.95%，韩国综合指数跌1.74%，新西兰标普50指数跌0.71%。4月7日，上述指数经历了更大幅度的下跌，跌幅分别达到7.83%、4.23%、5.57%和3.68%。
市场人士认为，亚太股市9日普跌主要受到美国“对等关税”政策落地生效、隔夜美股大跌等因素影响，市场恐慌情绪再度升温。
汇市也未能幸免，亚太多国货币受到拖累。4月9日，韩元对美元汇率一度跌至2009年3月以来最低水平；新西兰元对美元汇率跌破0.55，创2020年3月以来新低；印尼盾当日进一步下跌，创下1美元兑16965印尼盾的历史新低。
“美国‘对等关税’政策可能会继续成为经济逆风的一个来源，亚洲受到的打击尤其严重，预计亚洲货币面临的压力可能会持续。”瑞穗证券亚洲宏观研究主管Vishnu Varathan表示。
在机构看来，美国“对等关税”政策生效或将推升全球系统性风险发生的可能性。花旗银行称，全球系统性风险已达到自2023年3月硅谷银行事件以来最高水平。
面对系统性风险加剧给经济增长带来的潜在冲击，部分亚太地区国家开启“自救”，新西兰、印度央行宣布降息。4月9日盘中，新西兰联储宣布再将官方现金利率下调25个基点至3.5%，并在声明中表示，关税给新西兰经济带来下行风险，随着关税的范围愈加明确，委员会有可能进一步降低官方现金利率。同日，印度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6名成员一致同意将回购利率下调25个基点至6%，这是今年以来印度央行连续第二次在货币政策会议上下调基准利率。
展望后市，对于经济基础相对薄弱的亚太新兴市场而言，除关税带来的外部风险外，自身稳定的“内核”或许更值得关注。中金公司认为，新兴经济体自身经济基本面及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等内部问题更可能是风险的根源所在，也是决定新兴经济体未来走向分化的关键。当前“对等关税”的影响尚集中在无差别避险阶段，更多通过投资者情绪传导到新兴市场，后期应关注资金流出和汇率贬值对新兴经济体的潜在风险。
根据亚洲开发银行发布的《2025年亚洲发展展望》，受贸易不确定性和美国加征关税等因素影响，预计亚太发展中经济体2025年经济增速为4.9%，2026年增速为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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