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任书记、市长先后落马：接受中央提级巡视的地级市

日前，中央第六巡视组巡视昆明市工作动员会召开（图片来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官网）

“这次巡视是对昆明的一次全面政治体检。”近日，中央第六巡视组召开了巡视昆明工作动员会议，昆明市委书记刘洪建在会上作了表态发言，表示要全力支持配合巡视组开展工作，坚决抓好问题整改。

2025年4月8日，新华社公布了二十届中央第五轮巡视除对河北、山西等16个省级单位开展常规巡视外，本轮巡视还将对昆明开展提级巡视。昆明作为地级市，接受中央巡视组的巡视，在本轮巡视中备受关注。

据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消息，巡视组将在昆明市工作两个半月左右。

“提级巡视并非新词。”胡交鑫（化名）对南方周末记者说，2024年初，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巡视工作条例》（下称“条例”）已明确规定，“必要时可以提级巡视”。

胡交鑫是某省委巡视部门工作人员，他所在省份也是此次被巡视的单位之一。在他印象中，这是官方公开说法中首次明确提出对某地级市展开提级巡视。在省级层面，提级巡视早已开展。

“只在必要时才会运用。”中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胡春艳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其目的是强化中央权威，同时避免省级层面巡视的失灵，打破地方熟人社会和权力圈层。

重点关注

带队巡视昆明的是纪检系统“老将”王荣军。他生于1959年9月，长期在北京工作，曾任北京市丰台区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北京市纪委副书记，市委秘书长等职，后来先后担任过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第八纪检监察室主任、中央巡视组副部级巡视专员。

王荣军在动员会上发言（视频截图）

在动员会上，王荣军表示，将紧盯权力和责任，紧盯“一把手”和领导班子，紧盯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着力查找政治偏差，推动解决突出问题。

在对昆明提级巡视之前，从中央到地方已有提级巡视的先例。

据《中国纪检监察》杂志报道，2021年，十九届中央第八轮巡视对4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实施了提级巡视。

按条例规定，在地方上，中央巡视对象包括：省（自治区、直辖市）党委及其领导班子，省人大常委会、省政府、省政协党组和省“两院”党组主要负责人。

值得注意的是，副省级城市的党委和人大常委会、政府、政协党组主要负责人同样属于中央巡视范畴，副省级以下城市则由省委负责巡视。

“不少人混淆了概念。”胡交鑫解释称，昆明虽为云南省省会，但属于地级市，中央对其展开巡视，属于典型的提级巡视案例。

2024年第五期《中国纪检监察》杂志刊发了一篇题为《为何强调“必要时可以提级巡视”》的文章，表示开展提级巡视“意味着对下监督更有力度、更具权威”。

“简单来说，中央提级巡视，权威性更强，能更有效地形成威慑。”北京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教授汪玉凯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提级巡视是党的巡视制度的创新，越级审查穿透性更强，更有利于问题的直接、快速解决。

在提级巡视对象的选择上，上述文章明确指出需“综合研判”，重点关注“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腐败问题易发多发的单位，以及干部群众反映强烈或发生重大舆情造成恶劣影响的单位”。

以省委提级巡视为例。胡交鑫介绍，省委在选择巡视对象时，一般会在正式巡视前两个月开展巡前调研，下沉到相关单位部门座谈，调取资料，多角度、多层面了解情况。确定好巡视对象后，会提前半个月通知被巡视单位。

官方未就昆明被提级巡视的具体原因作出说明。不过当地一些反腐动向，备受舆论关注。

2025年3月18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消息称，云南省人大常委会党组成员、副主任李文荣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而被调查。

李文荣曾任昆明市市长。资料显示，自2024年以来，曾任昆明市长的张祖林、李文荣、王喜良、刘佳晨相继落马，四人从2007年至2025年间在昆明任职，任职时间跨度达18年。同时，昆明市还有杨崇勇、仇和、张田欣、高劲松等多名市委原书记被查。

“级差”优势

公众对中央巡视组如何展开提级巡视普遍了解不多。不过，在省级层面已形成一套较为成熟的运作机制。南方周末记者采访了解到，提级巡视工作的人员配置和工作方法有其独特之处。

根据条例规定，各省委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由同级纪委书记担任，副组长一般由同级党委组织部部长担任。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为党委工作部门，设在同级纪律检查委员会。

而据《半月谈》杂志介绍，在提级巡视中，一般要求组长、副组长、联络员由省委巡视组组长、副组长、联络员担任，从而保持“级差”优势。

图为二十届中央第五轮巡视说明

常规巡视则有所不同。胡交鑫所在省份，有一个不断扩容的地级市以上干部人才库，每次巡视前根据情况从人才库中抽调。

“省委巡视组副组长多从省直机关副厅级干部人选中确定，联络员通常为副处级以上。”胡交鑫说，近年来，巡视组成员的来源日趋多元，涵盖统战、宣传、纪检、组织等多个部门，并可根据巡视安排，来选配专业人员参与巡视业务性较强的部门领域。

南方周末记者注意到，近两三年来，省市提级巡视、巡察的应用范围不断扩大。有的省结合实际对地市开发区、高新区开展提级巡视，还有的地级市对所辖县（市、区、旗）党委工作部门或重点乡镇开展提级巡察。

甚至还有省委巡视组直接提级巡视重点村。据《瞭望》杂志报道，2022年，十二届湖南省委第三轮集中巡视县（市、区）期间，湖南探索在全省20个县（市、区）中各选取1个重点村，由省委巡视组直接提级巡视并形成常态化机制。

省委提级巡视，市州也提级巡察。

据了解，2022年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提级巡察某村，成功推动将“沉睡”6年的67万元生态林补偿金一次性发放到村民“一卡通”上。

巡视和巡察是两个概念。根据条例规定，在党的市（地、州、盟）和县（市、区、旗）委员会建立巡察制度，设立巡察机构。

胡交鑫介绍，根据省委安排，有时省委巡视组会单方面直接提级，也有的省委和市委联动，省委巡视某地级市党委政法委领导班子，地级市也在所辖县相关工作部门提级巡察，从而实现更高效、更全面的监督。

“这种巡视方式被称为对口‘联动’巡视。”胡交鑫说，上级巡视巡察什么单位和行业领域，下级同步巡视巡察什么单位和行业领域。

巡视组进驻被巡视单位后，巡视手段包括明察暗访、召开座谈会、受理来信来函等。巡视中遇到专业性问题，单靠巡视组的力量难以解决时，他们还可借助外力了解。比如，涉及财务问题可请审计部门派员协助，涉及招投标不规范问题可请住建部门派员协助等。当然，还有使用频率最高的“个别谈话”。

有望打破地方保护

巡视组的入驻，往往给被巡视地区和单位带来威慑力。沿海某省信访局处级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巡视组入驻后，此前对上访结果不满的访民几乎会再次上访，来信数量也会成倍增加，使他们的工作量显著上升。

在省信访局大厅一般设有2-3个窗口，专门接待向巡视组反映问题的访民。实践中，“我们的工作程序是，访民递交材料后，要尽快把他们劝回去。”上述干部称。

对于收到的材料，省信访局没有裁量权，而是由巡视组决定哪些材料由中央巡视组处理，哪些交由地方办理。

自宣布对昆明提级巡视后，2025年4月11日，昆明市委常委会召开扩大会议，要求全力支持配合中央巡视组开展工作，确保巡视工作顺利推进。

在汪玉凯看来，地方保护主义的难题长期存在，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可能增加巡视阻力，但提级巡视有望打破地方保护。

自2002年中共十六大报告明确提出“建立和完善巡视制度”后，巡视制度有过多次调整。

胡春艳观察，目前，巡视制度已实现常态化、规范化，形成巡视、巡察、督导的多层次格局；各省市建立巡视巡察机构，推动对基层党组织的全覆盖。

在庄德水看来，巡视制度运转至今，已产生良好效果。未来需要考虑如何更好地整合巡视资源，特别是发挥巡视巡察上下联动作用，整合不同层级巡视资源，充分发挥巡视制度优势，将优势转化为巡视效率，从而更好发挥巡视监督作用。

来源：南方周末